上海一线医生著书教肿瘤患者家属：抗癌这件事该怎么办

“我收到一名来自监狱服刑人员的信，他说他看到了我的书，他也是医生，想跟我聊聊。”

4月1日，在上海译文出版社举办的科普书籍《病人家属，请来一下》读者分享会上，该书作者、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人民医院胸外科主治医师王兴，向澎湃科技分享了他写作背后的故事。

“有一天，医院转给我一封挂号信，读完发现是一名服刑人员写来的，他也曾经是医务工作者，他发现从患者角度解释很多医疗问题，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就这样，我们建立了联系。”王兴说，像这样的信他还收到过很多，“这些信就像种子，最后结出不同的果实。”《病人家属，请来一下》一书，通过肿瘤科主治医生王兴与一些患者家属的书信往来，用一个个生动真实的故事，试图解答癌症病人及家属广泛关注的困惑和问题：家人得了癌症，我该怎么办？如何选择合适的医院和医生？如何跟医生有效沟通？要不要告诉家人他得癌症了？癌症病人饮食有哪些禁忌？工薪阶层该如何有效应对癌症带来的经济压力？什么时候该放弃治疗？临终关怀该怎么做？

王兴说：“希望会有人从中受到些许启发，少走一些弯路，多做一些正确的、冷静的、合理的选择。”

平时要做哪些体检？

王兴曾跟一位名叫“抗抗”的患者家属保持较长时间的书信往来。抗抗的父亲突然被检查出胃癌4期，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抗抗不解：“您能告诉我‘癌’究竟是什么吗？为什么它来得如此无声无息，一发现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父亲60岁退休以后，我督促他坚持每年体检，就在半年前还做过全面检查。今天突然查出胃癌，竟然已发展到腹膜转移、无法手术的阶段。恐惧之中，我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会是父亲？他生活规律、饮食清淡均衡，唯有一个抽烟的恶习。即便是抽烟的因素，也应该是肺部出现病变，为什么是胃呢？之前他从末有过胃痛或胃溃疡的毛病，只是近来吃饭有些胃口不佳、闷闷的，如此轻微的症状，没想到一查竟是4期。想来半年前体检时已患病，可为什么胃镜检查不出？”

面对这样焦灼又绝望的提问，王兴回复道：“无论你怎么努力，癌症它就是一个概率事件。人终究要面对生老病死。如果你知道，癌症是一种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你就不需要花过多的时间陷入到自责当中，非要给父亲的疾病寻找一个原因，而是想清楚你要怎样去面对它，你要怎样帮助父亲恢复健康，至少是在目前疾病的状态下，寻找最适合他的解决方案。”

王兴表示，这不代表体检不重要，目前来看，体检是尽早发现疾病的重要途径，尤其是面对癌症这样的概率事件，体检更为重要。

在分享会上，王兴介绍了平时可用于肿瘤筛查的体检项目。头面部基本不需要体检，因为脑部肿瘤可生长的空间很小，基本在早期就会有症状表现。耳鼻口（耳鼻喉）肿瘤一般症状是出血，所以也不会隐藏很久，且这些部位的肿瘤发病率也较低，所以此部位的筛查重点是在发生症状后及时就医，不能耽误。

甲状腺部位可以每年做一次B超，同样，乳腺部位也建议一年做一次B超，如果发现问题，可以再补一个钼靶检查，即x线检查。接着是肺，一般推荐年轻人2-3年拍一次胸部CT，普通CT即可。如果发现了结节，需要按照一定时间随访。

肝胆胰脾部位可以每年做一次腹部B超，女性建议每年做一次卵巢B超，男性可以查查前列腺的PSA（前列腺特异性抗原）。

在宫颈癌筛查方面，因为宫颈的上皮正常细胞异变需要3~5年，异变的上皮细胞癌变又需要3~5年，所以建议女性每3~5年做一次宫颈检查。

其他部位，如血液系统，可以每年进行血常规检查，胃肠镜检测频率建议5年一次。在皮肤病方面，人体皮肤表面长痣是很正常的，如果某个痣较大，或者有出血、边缘不规则等现象，可以去医院检查，尤其是手脚等与衣物摩擦部位长了较大的痣，需要格外注意，因为摩擦是导致黑色素瘤恶变的因素之一。

万一查出癌症怎么办？

“医生也信命，命就是概率，癌症它就是一个概率事件，面对这样的概率性事件，我们每个人都要做好准备。”王兴在分享会上说道。“万一体检出癌症，我们首先要学习相关知识，知道癌症是什么，如果得了癌症怎么办。”

在书的第一章，王兴即介绍如何搜集相关信息：在毫无头绪时要“广撒网”。患者最需要做的是了解疾病，了解看病过程中不了解的关键词，例如“病理”、“靶向药”、“PET-CT” 等。在对术语扫盲结束之前，先不要急着学习疾病的结论部分。

如果对疾病有了初步了解，可以选择一些问答平台、医疗平台、各医院公众号进行细致搜素，这个阶段要带着自己的问题系统性寻找答案，例如该疾病的主要治疗手段有哪些、要到哪家医疗机构就诊等等。

至于医院的选择，则要由患者的疾病和身体状态来決定。王兴说，人是一个整体，但凡生了病，肯定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大部分癌症病人除了身体特定位置有病灶，其他部位一般暂时无大碍，虽然难免有一些糖尿病、高血压等内科疾病，但这是所有医生都能够处理的，并不属于疑难杂症，在肿瘤专科医院也能够处理。所以身体情况总体良好的癌症病人，综合性医院和专科医院都可以选择。

但是如果身体情况特殊，例如之前患过风湿免疫疾病、肾病，甚至正在怀孕当中的癌症病人，则应该选择综合医院，因为那里有良好的心血管科、内科、风湿免疫科、呼吸科、妇产科作为后盾保驾护航，更妥当一些。

选定了医院，可能还会面临其他抉择，比如，在带父求医的过程中，抗抗又遇到了新困惑：检查结果显示，父亲胃部肿瘤已经发生了腹膜外的转移且程度较重，医生建议抗抗将父亲转出胃外科再找肿瘤内科进行化疗治疗。抗抗担心，一旦转出胃外科（抗抗父亲所处的科室是其所在的省会城市医治胃癌最权威的团队），父亲是否会因为病情严重而落得无处接治？

王兴认为，该患者目前处于偏晚期的状态，在医学上，这类病人的治疗叫做“转化治疗”，意思就是对一个没有手术机会的人进行治疗。一旦病变显著缓解，实现了 “降期”（如4期转为3期，甚至2期），就有机会采用手木治疗。其实转化治疗最有经验的还是内科，对于化疗相关的剂量掌握、并发症的处理都更有经验，“所以我建议抗抗带父亲转科，但可以和外科的专家保持比较好的联系和关系。”

如此直接又坚定地给出答案，不怕万一出事承担后果吗？在王兴看来，根据综合情况，给出果断判断也是医生的职责之一。“有些时候我们列出好几套方案让患者自己抉择，看似是给了他们充分选择的权利，但由于信息的不对称，单凭患者自己，其实难以做出最优选择。”至于后果，王兴在分享会上表示：“其实我们做医生久了，也愿意背负一些所谓的代价，就是我们帮别人选错了，我们也接受，大家都希望结果尽如人意，但如果选不好，我们一起来承担。”

王兴认为，医患之间更多是“平视”而非“俯视”的关系，这也是他写这本书的初衷：尽可能减少患者的信息不对称，让他们冷静、理智地面对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