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中智观察》“企业数字服务供需市场”数智服务之产业生态篇。红帽无成本、易获取的Linux社区版——CentOS8已于1月31日停止更新，包括中国电信企业在内的企业用户不得不考虑操作系统迁移问题。而基于此上的国产操作系统也不得不改变“路线”。面对这一变革前夜，国产操作系统是继续“躺赢”政策红利，还是洗心革面，培育开源生态，杀出一条生路呢？

——海比研究院

2022年5月5日

红帽RedHat虽然被IBM以340亿美元的天价收购了，但是其在操作系统尤其是开源的Linux领域的影响却无人能及。

2020年底，红帽宣布无成本、易获取的Linux社区版——CentOS8 将在一年后结束生命周期，停止更新和服务。由于恰逢假日，红帽把CentOS支持延长至2022 年 1月 31 日。

这一举措被认为是操作系统领域最具震撼性的消息。一个原因是采用CentOS8的企业和开发者实在是太多了，中国的整个电信基础设施都运行在CentOS上，当然也包括丰田、通用这样的大型企业。这些企业和个人用户不得不考虑操作系统的迁移问题。

另一个原因是很多国产操作系统都是基于开源Linux开发的，大多数都是基于CentOS“拷贝”的，现在CentOS停更，这些国产OS也不能更新了，未来将何去何从，面临抉择。

“CentOS停服对我们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得益于我们积极参与贡献openEuler社区。”国产操作系统厂商麒麟软件执行总裁韩乃平对媒体说。

路线切换是国产操作系统目前必须采取的措施，放弃红帽基于开源社区的CentOS，选择中国自己建立的开源社区的Linux系统是最切实可行的路线。

海比研究院认为，操作系统作为最基本、最重要的基础软件，是计算机系统的内核与基石，直接决定了数字基础设施发展的水平。国产操作系统的发展如果取决于一个红帽的开源系统，那是极其危险的。选择合适的开源社区，发展国产的操作系统是一个可行的路经。

1.红帽在操作系统上“天大”布局

正如预期的那样，红帽对CentOSLinux 8的支持于2022年1月31日结束。之前的CentOS 版本CentOS7将支持到2024年6月30日。在那之后，CentOSLinux的时代就结束了。

令人惊奇的是，红帽又变戏法似地推出了另一个社区版OS——CentOSStream。不过它却只是一个临时版，企业很难将其应用在生产中。

红帽RedHat在Linux上的“双重”布局。

CentOS是何方神圣？其起源于CAOSLinux，是一种基于RPM的Linux发行版，由GregoryKurtzer于 2002年开发，与其上游版本RedHat Enterprise Linux (RHEL) 兼容。

2014年红帽吸纳了CentOS社区的主要成员，联手开发出用于企业IT 的下一代Linux 创新系统。自此，红帽企业级Linux 生态系统形成了Fedora、RHEL和CentOS Linux 协同发展的局面。

在社区上游，通过Fedora向广大开发工程师提供桌面操作系统，大约是每6 个月发布一个版本。

中游是红帽企业级Linux——RedHat Enterprise Linux (RHEL)，主要面向广大企业和应用开发商，特点是稳定、安全和性能优化。本质是需要付费订阅或者使用。

下游是社区领导的CentOSLinux，面向成本敏感用户和生态开发者，特点是无成本、易获取，大约在红帽企业Linux发布的几个月后发布。

依靠这一布局，红帽在Linux领域影响巨大，每年的收入也达到数十亿美元。尤其是其免费的CentOS更是赢得了里子和面子。一方面，依赖CentOSLinux的顶级公司包括迪士尼、GoDaddy、RackSpace、丰田和Verizon等。

另一方面，很多企业与CentOS同船共渡。一些重要的科技公司和国产的操作系统基于CentOS推出了发行版，其中包括GE、Riverbed、F5、Juniper和Fortinet，以及大部分国产操作系统。

CentOS让很多国产操作系统“躺赢”，并被冠名为自主研发。

红帽放弃CentOS，会改变Linux市场的格局吗？

红帽可能无法容忍更多企业免费“摘桃子”，于是做出了新的决定。

2020年底，红帽宣布CentOS Linux 社区逐步停更处于下游地位的CentOS Linux7、8版本，社区将转向红帽的企业级LinuxRHEL上游，开发维护新的CentOSLinux 版本——CentOSStream。

既然放弃了CentOS，那为什么要开发CentOSStream呢？主要原因是舍不得社区用户的开发成果，这是红帽Linux技术创新的重要来源之一，也是开源软件发展的核心。

红帽称，之所以开始投入到CentOS Stream，也是为了在创新方面加大力度。过往，很多客户和开发者基于CentOS加了很多功能后不会回馈上游社区，就变成了一个分支，久而久之这些分支因为无人维护又变成了社区里的“孤儿”。

红帽希望可以恢复社区上游优先的概念，把CentOS Stream 放在红帽自己的RHEL的前面，生态伙伴可以将创新记录在CentOS Stream 中。

据说，Facebook、英特尔等大型IT 公司对此持赞同意见，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提早将需要的功能放到CentOSStream 上。

Red Hat CTO ChrisWright说，CentOSStream不是 CentOSLinux 的替代品。CentOSStream是一个DevOps友好型、持续集成和持续交付（CI/CD）Linux。这对开发人员来说非常棒。对于想要稳定的RHEL兼容Linux服务器或虚拟机（VM）的公司来说，并不是那么好。

其主要影响包括：

一是CentOSStream不是一个稳定的发行版，而是一个测试滚动发行的Linux版。

二是安全性将无法保证。欧洲核子中心和费米实验室就曾发布联合声明表示，这一决定可能对全世界的粒子物理界产生显著影响。

三是在RHEL版本正式发布之前，CentOSStream可以预先开放给红帽的生态合作伙伴，如果合作伙伴有开发第三方驱动等类似诉求，可以提早加到RHEL进行测试，这样可以确保赶上RHEL正式的发布周期。

说白了，白嫖CentOS的时代结束了。

2.建立自己的操作系统开源社区

国产操作系统行业长期依赖CentOS社区的操作系统版本更新。

红帽公司于2019年被IBM以340亿美元收购，2020年红帽公司继而宣布CentOS将终止既定的维护计划。

此举导致CentOS8这个原本拥有10年支持的大版本，一夜之间走到了尽头。长期以来，背靠强大的商业版RHEL，CentOS凭借开源免费、稳定、硬件兼容性好的特性支持着大量的企业、开发者用户。

专家表示，国产操作系统行业依赖社区操作系统版本，大多是剪裁、修改、定制、完善等。很多企业甚至云厂商Host上的主机默认都是CentOS。现在CentOS没了，以后怎么推出新版本？安全问题如何解决？

因此，有人认为，这次事件是中国操作系统变革的前夜，一个观察点是能否给中国操作系统带来转折的机遇。

中国需要自己的自主操作系统开源基金会和开源社区。

国产操作系统几乎全部采用开源技术路线，都是基于某个开源的Linux系统发行版本衍生而来。据介绍，国产操作系统上游大多采用开源社区CentOSLinux。

这一做法的风险就包括：

一是底层开源代码受开源协议的限制，也受所在国家如美国法律的约束。假如美国将中国基础软件厂商列入实体清单，或对中国实施禁运，或者开源社区闭源，国内企业将无法继续获得这些开源的底层源代码。

二是衍生版会严重依赖上游社区和上游发行版，一旦上游策略发生改变，下游就存在很多风险和不确定性。如果新系统无法获得源有代码，安全隐患将瞬时暴露，产业生态将发生萎缩。

三是底层代码升级后，产业生态将发生变化，现有大量应用将不再支持原来的操作系统。

其中，内核、基础函数库、网络协议、图形库、浏览器引擎等底层开源代码，都是直接拿来使用，并未做单独开发。如果不能拿来或者更新无法获得，国产OS就没法用了。

麒麟软件执行总裁韩乃平表示，“CentOS停服，说明开源社区本身也有主导权问题，有没有自己可持续发展的开源社区，非常关键。”

3.三大操作系统开源社区应声成立

在操作系统产业发展的过程中，打造自主的可持续发展的根社区，已经成为可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努力方向。

开源基金会、开源项目、开源社区、开源代码托管平台······中国开源软件生态正在不断完善。

openEuler与华为的鲲鹏CPU，搭建企业计算生态系统。

操作系统EulerOS是华为基于Linux系统开发的服务器和桌面操作系统，是华为搭建鲲鹏生态社区的基石。2019年12月31日EulerOS正式开源，开源名为openEuler。

基于openEuler，华为打造了一个openEuler开源社区。围绕openEulerOS，社区逐步开放华为在ICT基础软件领域的技术积累，以及操作系统、编译器/JDK等领域的基础平台能力等，与开发者共同构建一个开放、多元和架构包容的软件生态体系。

在2020年，openEuler社区发布首个长期支持版本——openEuler20.03LTS，并携手麒麟软件、普华基础软件、统信软件、中科院软件所4家领先的OS厂家，发布基于openEuler的商业发行版，标志openEuler操作系统已具备规模商用能力，加速多核异构计算产业发展。

2021年11月9日，华为携手社区，将openEuler开源操作系统正式捐赠给中国的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该基金会运营一年多以来，已吸纳国内领军企业10项重要级开源项目，正在探索一条适应我国软件发展实际的开源之路。

需要澄清的是，openEuler社区成员涵盖了不同行业厂商、高校、研究机构，包括芯片厂商鲲鹏、飞腾，中国主要的操作系统厂商麒麟软件、统信软件、湖南麒麟、普华软件、拓林思等，运营商行业的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金融行业的银联，云相关的厂商、分布式存储相关的厂商等。

目前，openEuler可部署于服务器、云计算、边缘计算、嵌入式等各种形态设备，应用场景覆盖IT、CT和OT，实现统一操作系统支持多设备，应用一次开发覆盖全场景。

阿里领衔的龙蜥操作系统据称总装机量过百万，也捐给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

龙蜥定位于服务器端操作系统，支持x86、ARM、龙芯(LoongArch)等多种芯片架构和计算场景。在经历了阿里云双11的严苛考验，为云上典型场景带来40%的综合性能提升，故障率降低50%，兼容CentOS生态，支持一键迁移，并提供全栈国密能力。

龙蜥社区已经推出龙蜥操作系统Anolis OS8.4发行版。统信软件、中国移动云、中科方德等企业都已基于龙蜥操作系统推出了各自的商业版本，龙蜥操作系统也在阿里云全面上线，总装机量已达百万量级。

作为社区理事长单位，阿里云计划为龙蜥投入的20亿元专项资金。

2021年11月4日，由阿里云、统信等14家单位联合开源的龙蜥操作系统，被捐赠到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进行孵化，藉此解决操作系统生态碎片化问题，实现突围。

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是我国首个开源基金会，主管单位为工信部，致力于成为国际一流的开源基金会，孵化中的项目包括AliOSThings、XuperChain、OpenHarmony、PIKA、TKEStack、UBML、TencentOSTiny，它们来自阿里巴巴、百度、华为、浪潮、腾讯、360和招商银行等企业。

腾讯主导的开源操作系统社区OpenCloudOS成立，共建国产操作系统技术生态。

OpenCloudOS采取头部操作系统厂商联合研发模式，开发稳定的Linux服务器操作系统社区版本，保障国产研发供应链安全，同时支持操作系统厂商基于社区稳定版本构建衍生商业版本。

OpenCloudOS 稳定支撑了腾讯及其合作伙伴超过1000万节点的大规模场景，在政务、金融、互联网等行业经过长期使用验证，为企业提供稳定高可用的服务，满足业务严苛负载需求。

2021年12月22日，开源操作系统社区OpenCloudOS宣布成立，首批创始单位包括腾讯及宝德、北京初心、北京红旗、飞腾、浪潮、龙芯中科、OPPO、先进开源、中电科申泰、中科方德、兆芯等20余家操作系统生态厂商及用户。

OpenCloudOS社区致力于打造一个完全中立、全面开放、安全稳定、高性能的操作系统及生态，未来将成为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的一员，由基金会托管和监督，以标准开源社区模式运作，保持中立和开放，社区也将由参与单位共同治理。

后续，腾讯与合作伙伴一起将全力支持OpenCloudOS社区建设，持续向社区投入资金及资源。如腾讯会将其操作系统领域的技术积累，特别是云原生的相关技术优化，如容器基础设施、CPU调度、内存管理、IO、网络、可维护性、虚拟化等7 大维度的特性贡献到社区。

4.社区不是灵丹妙药，国产操作系统路在何方？

国产系统市场占有率依然不到5%，差距依然很大。

操作系统细分市场不断扩大。其中，桌面和服务器两大类型的通用操作系统市场一直保持平稳增长态势，但是国产操作系统的市场份额一直没有超过5%。

中国桌面操作系统市场份额最大的依然是微软公司的Windows，苹果公司的MacOS和Linux只能跟随。

在服务器操作系统市场，几乎都是Linux操作系统的世界，开源系统占据半壁江山，WindowsServer已经微乎其微。

在移动设备操作系统市场，Android市场占有率高达80.58%，苹果的iOS和华为的鸿蒙系统占比不高。当然，Android的底层也是Linux系统。

而嵌入式操作系统可以说是百花齐放，因为应用场景差别较大，产品形态各异。

政策支持建设中国的开源社区和生态。

工信部副部长王志军表示，以开源为抓手，打造下一代操作系统，是筑牢经济社会发展数字底座的有益尝试。

“下一步，工信部将扎实推进软件发展战略，会同有关部门，继续推动建设高水平开源基金会，培育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开源项目、开源社区，培育壮大自主开源生态。”

工信部信息技术发展司软件产业处处长王威伟也表示，下一步工信部将不断繁荣国内开源生态，重点做好打造开源软件品牌、加快普及开源文化、加强开源治理国际合作等几个方面的工作。

而这些工作重点的基础，即是夯实国内开源的基础建设：发挥开源基金会等专业组织牵头引领作用，完善开源治理机制和治理规则，推广开源理念，加快建设开源代码托管平台等基础设施等。

因为有开源，我们国产OS就可以躺赢吗？

如果你以为有了开源基金会、开源项目、开源社区、开源代码托管平台等，操作系统发展就一帆风顺了，那么确实有点异想天开了。

据一些国外开源项目的统计，中国企业对开源社区的贡献相对较少，而通过开源系统发展自己的发行版的企业却很多。更具体一点，就是中国企业更愿意索取，而不愿意付出。

如果中国的开源社区依然建立不起开发者生态，吸引不了开发者，企业又不愿意在技术上投入，那么这样的开源社区也会萎缩。

因此，现在虽然有三大操作系统开源社区，华为、阿里、腾讯也承诺会持续投入，但是开源社区能否运营成功，还需要更多的关注。

放眼世界，作为行业领头羊，操作系统巨头并没有因为领先而止步不前。当微软在为OS加大投资的时候，当谷歌在为安卓持续研发的时候，当苹果为iOS持续改善性能和稳定性时，市场占比还不到5%的国产操作系统，还有理由躺在开源的温床上，洋洋自得吗？还能找出几百条困难吗？还不加大研发，加大适配，加大生态，扩大市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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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系海比研究院·赵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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