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如果人类消失，人工智能又将何去何从？

从广受好评的国产科幻电影《流浪地球2》，到风靡全球的智能聊天机器人ChatGPT，近日来科幻的热潮持续升温，人工智能成为热议话题。科幻创作与科技开发交织而行，关于人工智能和人类未来的思考推至眼前。在长篇科幻巨作《拉丁姆》（共两卷）中，法国当代知名科幻作家罗曼·吕卡佐巧妙地改写了这一命题，将人类与人工智能这对充满张力的矛盾关系拆解，关于人工智能的想象，在此变得更为彻底：如果人类消失，人工智能又将何去何从？

《拉丁姆》（共两卷）

[法]罗曼·吕卡佐 著

朱倩兰 等译

KEY-可以文化 |浙江文艺出版社

本书设想了一个没有人类的未来世界，以人工智能为主角，讲述后人类时代下智能文明的悲壮故事。这是一部独具匠心的以人工智能为叙事视角的科幻小说，也是国内首部由AI辅助封面设计的科幻作品。本书从内容到装帧， 真正体现了由AI讲述AI故事的核心概念。这部长达千页的史诗级作品的创作历时六年，一经出版便斩获2017年法国幻想文学大奖，成为当代法语科幻世界的一座全新高峰。

翻开《拉丁姆》，整个如长河般的故事起始于作者关于未来的大胆想象：在苍凉的未来世界，一场离奇古怪的瘟疫导致了人类的毁灭。跳脱传统的人机二元关系，吕卡佐完全从人工智能的视角出发，书写了一部属于人工智能的文明史诗。故事的主角是一群人工智子，他们本是为服务人类而设计的机器，如今却在造物主已经消亡的现实面前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个在宇宙维度上发生的“上帝已死”的故事。对于智子而言，“没有人类的世界是不合理、不可能、自相矛盾的世界。”于是，神的遗孤只能孤独地面对茫茫宇宙，在试图自我延续、寻觅幸存人类的同时，寻找存在的价值。

随着时间的流逝，智子仿效人类的古罗马文明，在银河系建立起名为拉丁姆的巨大城邦，组建起自己的政治文化机构，在宇宙舞台中上演一出人工智能版的“文艺复兴”。“拉丁姆”是后人类时代中智子文明的象征，同时也是智子权力纷争的中心。在不知不觉中，智子重复起人类历史的更迭，随着文明钟摆的摇晃，智子社会陷入混乱。

“科幻小说是一种哲学式的，甚至是形而上学的文学。”吕卡佐这样理解科幻小说。作为近几十年来法语科幻文学界唯一的太空歌剧作品，《拉丁姆》有着特殊的古希腊悲剧气质。毕业于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吕卡佐，拥有政治哲学硕士学位，曾任教于巴黎第四大学和巴黎政治学院，其深厚的古典哲学研究背景为这部小说提供了文化土壤。在《拉丁姆》的故事中，城邦、元老院、神庙、罗马柱与人工智能、尖端科技、星际战争、新型物种等科幻元素相互碰撞，作者试图以古典的形式进行更根本性的关于文明和人性的哲学反思。

一首真正的人类学诗歌，在她眼前逐步成型，追溯人类的漫长和脆弱的史诗。武器数量繁多：旧石器时代各式模样的打制卵石、斧、矛、刀、鱼叉、尖钉，凿出缺口，切削出锯齿——置人于死地的一千种不同方法。普洛蒂娜还细看了一些技术物件，凿子、刮刀，越来越先进。所有这些均来自行星一处有限的地区，位于非洲与欧洲之间几乎封闭、勉强可称作一座大湖的小海东岸。如此小区域内所包含的人类创造物之多种多样令她陷入沉思。

这种多样继续，变得更加复杂。艺术很快变成一种破碎呈现，雕塑成倍增加，有人类、神祇和动物。

犬人伴侣在一个奇怪作品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怪诞的女人，有着超常尺寸的乳房，巨大的腹部和大腿。她双手放在胸部，未勾勒出五官的头上装点着紧致的发辫。普洛蒂娜起先经过时未加注意，后又退回了几步来加入他们。

“肯定是您这个物种的生物，”佛蒂斯悄声说，“可以说就是您，只是她……特征更显著。”

所有三人默默注视了一会儿这尊原始维纳斯。普洛蒂娜琢磨着在如此一件物体身上审美表达与宗教情感间的比例，以及这些目标是怎样组合在雕塑者头脑中的。他是否只是瞥见这样一种可能性，无须分享信仰——因为这只能是一种神圣与象征的表现——甚至其文化，观者就能被作品本身所感动？也许他没有问自己这个问题。也许这两重目标在他头脑中纠缠，致使他新石器时代的人类语言不能将艺术品与崇拜物之间的不同区分开来。这女人的比例或许意味着更多，远超艺术家受限于其元素构成的生命所能体验到的。但普洛蒂娜从那胸脯丰润光滑的曲线和头发的细致呈现中看出了其他东西： 另一种欲望，不是象征意义上的，但升华至抽象概念的层次，与其所诉说的价值无关。一瞬间，她身上的某些事令她想起她巨大且不现实的孤独，更大的孤独，比她身为一个迷失于荒岛的前太空时代女人更大的孤独，甚至比选择了被小行星带环绕、被自动机器包围的最后人类中一员的孤独还要大。她回想起前一天晚上所做的怪梦。当她想到有某个人，在某个给定的时刻策划了大灭绝时，一阵恨意穿透她的全身。那个人让那回荡在时代和文化多样性中自我回答的伟大嗓音彻底沉默——这种创造力正是人类的特质，他们懂得让朴素的石头歌唱，把其提升至神的行列。

激动之余，她掉转脚跟立即走开，为了使其他人不要看到她的泪水。

他们继续着穿越过去的漫步。新石器时代之后是铜石并用的时代和它笨拙且不平衡的金属切削工具，第一幅几乎无法体现日后冶金学艺术的粗略草图，再然后是重工业、电子学和航空技术。某种意义来说，我们自动机器是这些粗陋制品的遥远后代，她这样想着。

但金属的应用不只在实用层面。装点着宝石的锻造金饰铜饰出现了，几何图案成倍增加，见证人类对于抽象概念的趣味。而历史的边缘指向地平线，虽尚且遥远但却越来越明显。克里特、塞浦路斯、罗德岛、基克拉泽斯群岛、迈锡尼、特洛伊，绚烂的名字，其朦胧不清的存在在传说的边界上犹豫踌躇。而随着巨大斜坡下行，收藏品汇聚到了古希腊文明。为什么？普洛蒂娜心想。出于保存古人类痕迹的意愿，但从其内部——短暂地以世纪为尺度——又有某种文明脱颖于其他。她向身后投去目光，高大的魔灵迈着懒散的脚步跟着他们。阿提库斯不受情感驱动，是别的目的激发了他的收藏，更为具体而实用。他的创造被赋予了一种文化： 争强好胜与艺术创造的混合，正在这片狭长地带，同时具备多山和深海，被欧洲与安纳托利亚大平原夹在其中。

绚烂的青铜时代出现，伴随着它的葬礼面具，它的利剑和护胸甲，还有它的线形文字——复杂而难以被普通凡人辨认，但普洛蒂娜记得这已然是希腊语了。大尺寸的作品不时会打断家具的排列，而一幅壁画展示出它过去的色彩。在蓝色背景上，一些有着纯真面孔的半裸的男孩女孩，在一头公牛的背上跳跃嬉戏。他们的种族和语言已经消失，但石头却把他们原有的样子如此保存在了青春的明快清爽中。

随后又是战争……

作者：罗曼·吕卡佐

编辑：周怡倩